石云孙出生于1931年,1957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学院中文系,先后在合肥师范学院、安徽劳动大学任教。1980年调入安庆师范学院中文系任教,一直从事语言文字的教学和研究工作,讲授过现代汉语、古代汉语、语言学概论、修辞学、训诂学等多门语言文化课程,曾担任中文系主任、学报主编,是国内知名的语言学家。
2021年3月31日早上,石云孙教授因脑梗在医院溘然长逝。
忠于党和国家,挚情言于诗、见于行
“百年,七律,在阳台”,乱成一团的字迹,经家人和同事反复辨认揣摩方才猜出。这是石云孙教授留下的最后手迹。当时,因脑梗住院的他已经意识不清。
在家中的阳台上,家人找到了两首七律,一首《看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感赋》,一首《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这是他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所作。
作为一名党龄66年的老党员,石云孙非常关心党和国家大事。“每逢国家发生大事、逢上大节,或者遇上学校大事,父亲都会写诗庆祝、纪念。”儿子石象斌说。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70周年、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改革开放40周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他都是饱含深情地写,他很真诚。”
“百年华诞向心同,曙色顿开时运通。”这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中的一句。石云孙经历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以及国内建设、改革开放,他深知中国共产党对中国人民的贡献,他也敬爱着自己的党,直至生命最后一刻,他想着的还是他深爱的党。他在临终绝句中这样表示,“不忘此生使命在,神州到处沐春风。”
日常生活节俭的石云孙,家里的家具大都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但每次交党费、捐款,他却十分积极、慷慨。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他每天通过新闻关注疫情发展,并主动向党组织上交1000元“特殊党费”,支援疫情防控工作。
今年1月,校团委陈东老师去石老家中拍照。石老郑重地整理了自己的衣帽,要求与家中一面小国旗合影。在他的心中,爱党爱国早已是他的生命自觉。
传承优良家风,治家“孝谨”先行
石云孙自号“孝谨堂主”,“孝”是孝心、孝敬、孝顺,“谨”是严谨、谨慎,严格要求自己。“孝谨”可以说是石云孙人生行事准则,也是他的治家要求。
石云孙兄弟6人,就他一个人考取大学并参加工作,除了负担老母亲生活,他还不时接济老家兄弟。逢年、过节,他都坚持给老家兄长和老伴的兄弟寄钱,从未间断过。兄长中有过世的,就寄给健在的嫂子。据石云孙的六弟说:“三哥(石老是老三)德行好,在老家有口皆碑。他年轻时长得帅,又是大学生,当年有不少知识女性追求他,他都不为心动,与糟糠之妻不离不弃,且十分关心、体贴。”关于这一点,石云孙老伴也说,石老与她相伴一生,两人从未红过脸。
老人时常嘱咐从政的儿孙要清正廉洁,在工作上保持严谨,他的教导不浮于口头说教,更多的是通过言行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他们。
2000年,石象斌被选调挂职副县长。石云孙听说后,亲笔写下八条“挂职须知”,提出了明确要求。“一、做点社会调查;二、与同事配合好;三、做点实事;四、不摆架子;五、不收受私人钱物;六、不吃私人宴请;七、少喝酒;八、不胡玩。”落款是“家诫”和日期。两年挂职期内,石象斌严格遵守,学本领、办实事,为该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贡献,受到好评。
石象斌表示,父亲对他的言传身教影响很大。“自从走上工作岗位的那一天,我就学着父亲为人处世,对工作负责,对同事谦让,直至现在,我也始终坚持。”石象斌记得,当年学校为职工分房子时,石云孙主动选择了上下楼不方便的顶楼,“那个年代,分房子是大事,父亲却和当时的中文系党总支书记吴质富,一个选了顶楼,一个选了底楼,把中间的好楼层留给了其他老师。”因此,在当时的中文系盛传着“顶天立地”的说法。
治学孜孜不倦,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石老师讲课,一个字能讲半堂课。”安庆师范大学退休教授吴毅安至今仍记得几十年前石云孙讲授训诂学时的场景。“每个字的读音、字形和字义,老师都会查阅数本文献,讲解到我们理解为止。”
“做学问切忌大而化之、浮光掠影,一家之长不可取,需博采众长。”这是石云孙当年对吴毅安的教诲,他始终铭记在心,始终用这治学态度警醒自己治学不能浮躁,贵在精不在多。
1981年安徽劳动大学撤销,在劳动大学中文系任教的石云孙转任当时的安庆师范学院。首都师范大学著名学者洪波教授是石云孙在安庆师范学院带的第一批学生,“石老师给我们开设了训诂学选修课,他深厚的学养和透彻的分析让我领略到了学术的魅力,也是石老师的课改变了我的志向。”洪波一直想致力于先秦文学研究,他认真学习准备为此志向服务,没想到听了石云孙的课之后,“我毅然决定改变志向,专攻小学,因此石老师应是我的学术引路人。”
石云孙是中国语言学会、中国训诂学会、中国修辞协会会员,在长期的教学工作之余,积累了大量的研究素材。自上世纪90年代退休以来,他开始专注于训诂学、修辞学等著作创作,出版了近10部学术专著,并担任了“十二五”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续经籍纂诂》的副总纂。2005年,《修辞纵横》出版;2006年,《训诂得义论》出版;2009年,《朱雅》出版;2011年,《释小》出版;同年12月,《小尔雅义证》校点出版;2013年,《尔雅翼》点校;2015年,《考字说文论》出版……不会熟练地用电脑打字,石云孙就用钢笔手写,家中书稿堆了几大箱,更难能可贵的是,大多数著作都是在石老年过古稀之后完成的。
“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这两句对学者的警言,在石云孙身上得到最好的体现。《朱雅》历时12年,《续经籍纂诂》历时25年,《小字录校注 小字录续补》历时20年……每一本著作自起心动念,到查阅古籍、搜集资料、撰写初稿,再到反复修改、定稿出版,无不经年累月。他家中阳台上堆了厚厚3摞书籍,里面随处夹着纸张或字条,上面写着他的批注。家中一本封皮脱落、纸页泛黄的《十三经注疏》,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注记。他还有写读书札记的习惯,写有近四十本读书札记,每一本都做了编号。
石云孙的著作有很强的学术价值,也吸引了同领域专家的关注。《小字录校注 小字录续补》出版后,广州的两位文学教授还写信来请教,石老也认真地回信给予解释。
精心教学,细心育人,从来不计名利
无论是教书还是做研究,石云孙总将严谨放在首位。吴毅安回忆,当年在实践教学过程中,石老带领教师和学生分别去往潜山县三所中学。
“炎炎夏日,三个学校相隔8公里,石老作为系主任,本不用亲自在三个学校间奔波,可他每节课前都要看我们写的教案,听我们试讲他才放心。石老常对我们说,‘你们代表学校,教书严谨才对得起你们的学生,才对得起你们的母校。’”
2016年,石云孙受邀修改教师和学生创作的《安庆师范大学赋》,凭借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对学校的满腔热忱,他一气呵成,修改出一篇大气磅礴的母校赞歌。现任校团委书记的陈东是原作者之一,他对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虽然还是原来我们写的内容,但是经石老改造后语句焕然一新,赋文感情充沛,文字通俗晓畅,语言典雅清新。”
石云孙修改《安庆师范大学赋》手稿
“旧文改造,草成此稿,以供讨论,文权属原作者,改者不附名,后加一注即可,谨志谢忱。”这是石云孙修改了校赋后写的话,淡泊名利、扶掖后辈的大家之风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石老是一个非常可亲可敬的老人。2002年我撰写学校敬敷书院文化碑廊的前言,他也帮忙进行修改润色。他总是不吝赞扬给我鼓励,同时还谦虚地表示,他所修改的稿子‘仅供参考’‘以供讨论’。”说起石云孙的教导与交往,陈东感动不已。
石云孙修改敬敷书院文化碑廊前言手稿
石老不仅潜心治学,在家人和同事眼中,更是出了名的工作负责,关爱学生。哪怕在退休后,他也时常在校园里转悠,问问学生们的想法。2016年,红楼诗社在菱湖校区举办了第一届原创古典诗词大赛颁奖仪式暨古诗词交流会。石云孙老教授亲自来到现场,与爱好古典诗词的同学们亲切交流。
周凯凯是2019届文学院毕业生,也是红楼诗社的副社长。“石老常常对我们的作品进行分析、讲解,从格律的对错、字词的用法等方面给我们提意见。有时候石老会即兴作几句诗,让我们去感悟,带我们分析用词与意象的选取。”周凯凯这些年轻一辈的学生也受到了石老的影响。
石云孙是一个热心的教育家,对后辈学生如此,对学校一些重大事件也总是主动从学术角度做出自己的贡献。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学校的办学历史确定从清代省学敬敷书院移建菱湖之滨开始。关于敬敷的内涵,一时成为许多师生关注的话题。石云孙经过研究,撰写了《答问“敬敷”》《和合——“敬敷”又一含义》,指出“敬敷”就是恭敬地宣传五教,传播五教,从而达到和谐团结。两篇文章先后在校报上刊发,起到了释疑解惑的作用,成为定论。2002年,菱湖校区内兴建了一座“振翮亭”。他看见后,又主动撰写了一篇文章《养翮使飞》,发在校报上,介绍了《世说新语》中支道林豢养双鹤剪其羽、又养其羽放飞云霄的故事。文章短小精悍,提升了振翮亭的文化品位,并且富有教育意义,给人启迪。
石云孙退休后,正值安庆师范大学教学改革,石老又担任了8年的教学督导组长,厚厚的督导日记详细到老师讲一个知识点的时长都记录得清清楚楚,每节课石老都会提出意见,他用自己的行动切实推进了学校教学改革。
2007年,石云孙卸任教学督导组组长,他赋词曰:“人才育,关于国,十二年转瞬,贪朝摸黑,学海悠游欣有得,书山渐入非无拾。到白头,告职将休闲,心澄碧。”虽然满头银发,但是他却将精力投入到了更多的学术研究,迎来了晚年的学术高峰。